红叶恋歌

如果不是"他"有意的玩笑举动，他们之前的故事就可以简洁地以"初恋不会有结果"而一笔带过。时光会渐渐使萌芽遗忘最初的生长状态，自然将不会迎来花开时刻。

一、
黄濑凉太推开社团办公室虚掩的门，沐浴在夕阳光辉中的剪影一点点完整呈现在眼前。房间没有开灯，光线汇聚于临窗的一处，将清瘦又不乏硬朗的线条清晰地凸显出来。赤司征十郎背靠着椅子，双手环抱在胸口，微微低头，似乎在闭目养神。
黄濑轻手轻脚地靠近赤司，在安静的空气中，黄濑感受到对方宁静的呼吸，慢慢的，深沉的呼吸。原来是睡着了。
黄濑决定不打扰赤司休息，改为发短信告知赤司明天拍摄请假的事情。黄濑从同伴那里或多或少知晓一些赤司的事情，身为名家的继承人，赤司可谓精通文武两道。赤司散发出一种特别的气质，包括现在的睡姿，都保持着仪礼，不着痕迹地透出几分风雅。
对于赤司征十郎，黄濑既尊敬又仰慕，还有一种不能说的情感，喜欢。虽然没有认真交往过的人，黄濑自认为自己喜欢的类型应该是性格活泼可爱的女孩子。为什么会是赤司呢？每当意识到这点，黄濑就会自觉逃避，然而越发感觉到这是作茧自缚。
要不要确认一下？心中的一个声音在蛊惑他。
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。黄濑慢慢半蹲下身子靠过去。即将接触到赤司脸颊，黄濑骤然瞪大了眼睛。我，我在做什么啊！
一双手阻止了黄濑的退缩行动。嘴唇的温度贴上来。黄濑来不及感受这份柔软，只剩下满脸的惊讶。
"あ，小赤司！"由于脸颊被略带力道地碰住，黄濑只能将视线转移到别处。然而，突然上升的高温已经通过手指将事实传递给对手，眼角的余光瞟到对方上扬的嘴角，又匆匆移开。
"你和那家伙的事情实在让人看不下去了。要是我，喜欢的东西一定会得到手。"
熟悉的声线，却有种莫名的违和。
"你……"
"黄濑……"
仿佛先前是紧张过度的错觉，温和温润的语调抚平了疑问。黄濑的耳朵中充满了最喜欢的声音。
掌心的力度变得柔和，犹如轻触一件艺术品。不变的是令人贪恋的温度。
赤司的眼中闪过稍纵即逝的困惑。他似乎轻叹了一口气。红玉般的双瞳直视黄濑，令黄濑无法躲闪。
"小赤司，我……"
赤司将食指轻轻抵住黄濑的唇，莞尔一笑。
"黄濑，我喜欢你"
珠玉般的声音敲打在黄濑的心房，然后，什么都听不到了。难以置信的幸福感被无限放大，所有的杂音都消失了。

二
赤司征十郎是个完美到有些不真实的恋人。在公开场合，他对待黄濑依旧一视同仁。看不出任何特别之感。私下里则是相当体贴周到。休息日两人会一起做一些情侣间的事情，逛街，看电影，去游乐场。黄濑慢慢发现关于赤司的传闻都是真实，在亲眼见证了赤司精湛的马术技艺，黄濑脑中只剩下"十全十美"来形容自己的恋人。
黄濑喜欢赤司的温柔，这份温柔容易让人沉溺。有时黄濑甚至会嫉妒赤司与雪丸对视的眼神。只希望这份温柔专属自己。然而，这种天赐恩宠的幸福，令人惊喜也会不安。赤司身在家风严谨的名门，会纵容自己喜欢上同性？
"黄濑的眼睛藏不住心事，但是我喜欢这点。"赤司轻轻搂住黄濑的头，近乎宠溺的口吻中透出一丝无奈。"我喜欢你，你会不相信吗？"
黄濑凉太怎么可能不相信赤司征十郎，只是越是相信，越害怕失去这份温暖。14年来的成长第一次有了非常想要的东西，想要攥住不放，将胸口填满再填满。
鼻腔感受到还未消散的止汗露的清香，黄濑抓紧了赤司水蓝色的衬衫。
"小赤司，我们可以做牵手以上的事情吗？"黄濑抬起头。
赤司稍微一愣，然后闭上眼睛。
小赤司在害羞？新鲜感顿时占据了其他情绪。黄濑顺着赤司的姿势迎上去，同时……
"黄濑！"赤司的声音难得发生了变调。黄濑的眼角弯起了狡黠的弧度，语气里不忘带上撒娇，"我想要抚摸小赤司，小赤司可以抚摸我哦。"黄濑修长的手指揉皱了赤司熨烫平整的衬衫。
或许还没有性意味的觉醒，对青春期身体的渴求，更多是好奇。
"黄濑……"赤司似乎想松弛绷紧的身线，然而，被黄濑的手指一触碰，又像受惊的猫一般绷起来。另一方面，赤司的手则是停留在黄濑的下肋，一动不动。能让从容不迫的王露出慌乱的表情，黄濑不禁成就感膨胀。他大胆地把一只手从衬衫下摆伸进去。
"喂，你摸够了没有？"突兀的声音在肩口响起。又确确实实是赤司的声音。
"你是谁？"黄濑终于问出了完整的问题。
"我当然是赤司征十郎，凉太"语气里透出明显的不悦。
"你不是。"黄濑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。"当然，我跟那个胆小鬼是不同。"带着鄙夷的口吻，对方逼近了黄濑，黄濑本能地感觉到危险。"小赤司才不是胆小鬼，他很强大"黄濑警觉地看向他。
"是吗？" 对方半眯起眼睛，拽过黄濑的衣领，"你知道那家伙想对你做什么吗？那家伙可不是绅士，只是胆小到又躲起来了。"低沉的声线令人无法抗拒。黄濑却迅速推开了伸向胸口的手。赤司跌倒在地上。
"对不……"黄濑回过神，赶紧伸手去拉赤司。赤司看了看黄濑的手，突然问，"黄濑，我对你做了什么？"
"没，没有啦"黄濑的内心涌出安心感，这是他熟悉的赤司。"小赤司突然从板凳上掉下去，吓了我一跳！"
赤司将信将疑地看着黄濑，黄濑笑着把手贴上赤司的额头。"小赤司，莫非睡眠不足？"
"或许吧。"赤司的视线停留在黄濑胸口，却没有再说什么。

三
赤司征十郎所笼罩的光环盖过了他身为一介少年的本质。黄濑凉太知道了不得了的秘密，赤司征十郎其实有两个。赤司没有告诉他，黄濑也不会主动承认。
"你说小赤司连猜拳都没有输过！"黄濑有些不可思议地盯着躺在膝盖上的人。对方顶着一张与赤司一模一样的脸，确切说也是赤司本人。
"那家伙心软的时候，我就会出手。"对方不以为然地说着，一副高高在上的口吻引发了黄濑的不快。"可以起来了，我腿酸了。"
"区区一个凉太，竟然敢指挥我。再说，你才当了膝枕10分钟，那家伙足足让你躺了一小时。"
他是小赤司，他是小赤司。黄濑在心中默念，压制上蹿的怒火。有时黄濑觉得小赤司会像这样对他撒娇他会挺开心，同时，他又感觉到两者不同，仿佛小赤司多了一个弟弟。
"黄濑!"赤司猛地睁大眼睛，黄濑按住他的肩膀，低头在赤司的发间一吻。"辛苦了。"
今天又知道了小赤司秘密。黄濑偷偷地开心。虽然与另一个赤司相处不算融洽，也不是太坏。然而，事实却违背了当初天真的想法。

四
帝光以绝对优势蝉联冠军，"奇迹的世代"一时间家喻户晓。备受期待的少年们更是渐入佳境，特殊的才能相继开花结果。他们得到了什么，同时又失去了什么。
训练的时候黄濑没有看见赤司，绿间告诉他赤司找青峰谈话了。青峰无故缺席的次数越来越多了，让黄濑也有些担心。直到训练结束，赤司也没有回来。黄濑打算去看看情况。
黄濑抵达天台，黑压压的云层昭示着即将来临的大雨。沉暗的光线中黄濑发现了那一团赤色。赤司孤零零站在空旷的背景下竟然有些弱不禁风。
"小赤司！"黄濑忍不住喊出声。赤司回头应了一声，声音似乎比平常软了一分。
"黄濑，你觉得现在的篮球部怎样？"赤司问黄濑，语气已经恢复了常态。
"大家的状态都非常棒，小绿间昨天的远程投篮超级厉害。感觉再不努力就会被大家扔下了。"黄濑如实回答。面对队友的成长，他既兴奋又焦虑。
"你也会很快成长。"赤司说话的声音沉稳而笃定，会不知不觉增长人的自信。黄濑隐隐觉得赤司并不快乐，赤司在担忧着什么，这种矛盾的情绪甚至已经遮掩不住。
"小赤司！"黄濑走上前，从身后抱住赤司娇小的身躯。冰冷的雨点开始陆续打在身上。
"下雨了，黄濑快进去。"赤司催促黄濑，黄濑却不放手。"小赤司你呢？"直觉告知了他赤司下一步的行动。"我想一个人……"没等赤司说完，黄濑就抢先说，"不放。"这一次赤司意外地放任了黄濑的任性与顽固。
"你还真是任性。"赤司无可奈何地笑起来。
"到底谁才是任性的大少爷呢？"黄濑不甘示弱地反问，收紧了手臂。
黄濑想告诉赤司，小小的你其实撑起了我们大家的天空。
"黄濑,你在说什么？"赤司微微偏过头。那样煽情的话语黄濑说不出口。但是，有一句话，黄濑想亲口告诉赤司。
我不会放开你，不会放开孤独又寂寞的你。
"小赤司，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。
"你太天真了，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永远。"
黄濑心中一冷，他认识这个声音。比入侵身体的雨水还寒冷彻骨的气息从毛孔渗透进血管。雨越下越大。
回到部室黄濑预料到不免要被赤司说教，于是黄濑张口就说，没有淋雨的青春是不完整的。赤司噗嗤一声笑出来，黄濑也跟着笑起来。
赤司示意黄濑坐在板凳上，用毛巾擦起黄濑的头发，黄濑颇为享受地闭起眼睛。"感冒了我可不管你。"赤司弹了一下黄濑的额头，随后说出了让黄濑意想不到的话，"真羡慕黄濑你自由自在。"
黄濑仰起脸望着赤司，他一时搞不清赤司话中的含义。赤司停下动作，一只手搭在黄濑的肩膀，"也许对于我，黄濑就是心吧。"
"我是小赤司的心。这是什么比喻？"
"就是这个意思"
赤司手滑到黄濑的胸口，放在心脏位置。黄濑握住赤司的手。暖暖的。还好，你在。尽管一头雾水仍旧相当开心。

五
当黄濑明白赤司所担心的事情，来不及的告别不期而至。对于赤司的性情大变，黄濑属于知情者。他在社团活动结束后，直接去了部室。赤司正好在等他。
"他呢？"黄濑开门见山地问。
"躲起来"赤司轻描淡写地回答，仿佛故意要激怒黄濑一般，又补充了一句，"不，这一回应该是沉睡了。永远不会醒来。"赤司走到黄濑跟前，欣赏起黄濑表情的变化。冷不防被拎起了衣领。
"还回来。"黄濑冷冷地说。
赤司皱来眉，"凉太什么时候变得跟祥吾一样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了。"赤司眼神流露出犀利，黄濑的手腕一抖，并没有松开。
"还回来。"黄濑的手掌握成拳。
赤司自信黄濑不会挥拳，不出所料，黄濑一拳砸在办公桌。两人眼神对峙了一分钟，黄濑泄气似的放开了手，大步离开了部室。

六
赤司变了之后，整个篮球部随之改变。原本破碎的东西被赤司以铁腕手段整合，形态虽然完整，但是细小龟裂纹不断繁生，只是延长了破碎的时段。
黄濑接到赤司的传球那一刻，他愣了愣，过去的赤司的传球往往会配合他的节奏。而现在的传球，充满着侵略的煽动性，仿佛在警告他，"再快点""再强点"。赤司依然是当之无愧的司令塔，整支队伍在赤司的带领下变得愈发强势。
黄濑感觉心中被挖走一块，即使不断用东西填补，只会让空洞越来越大。然后，他听到了喧嚣的风声。
"呐，我们是不是该给比赛增加一点乐趣。我们赌点什么吧。"黄濑打着呵欠，仿佛睡觉似的半闭着眼睛说。
这个提议意外得到了赤司的赞成。"我也参加。你们最近的状态确实让我不满。"
黄濑挑了挑眉，"小赤司也要参加？"黄濑把脸转向赤司。对上赤司波澜不惊的眼神。
黄濑忽然觉得现在的赤司除了对胜利异常执着以外，在某些方面还算通情达理。包括之前的暴力行为，赤司也没有计较。当然，赤司为了胜利会不择手段，不过为了胜利而默许黄濑滑稽而可笑的提议，竟然有几分孩子气……想到这里，黄濑忍不住笑了。
"有什么好笑？"赤司没有皱眉，也没有表示出不悦。另一个"他"会付之一笑，这个"他"却如此直白地把想法表露出来，想到这种反差，黄濑反而有点收敛不回笑声。
"黄濑仔傻掉了。"紫原慢吞吞地给出中肯的结论。
比赛以夸张的分数落下帷幕，而黄濑的钱包为他这一笑付出了代价。
"为什么是哈根达斯！"黄濑捧着只剩下几枚零钞的钱包，欲哭无泪地大喊。所有人非常默契地看向他们的队长。
"凉太，胜负肯定要付出相应的代价。"赤司以事不关己的口吻答道。这个人绝对是故意的。黄濑太了解他的恶劣根性。
"这是敲诈啊，小赤司！"黄濑精神百倍地吼出心中的怨气。接着，换来大家的哄笑。
黄濑感觉大家又回到了从前，放学后一起吃冰。不，不可能回到从前。

七
正如那个时候的笑容是昙花一现，假象崩塌的速度在加剧，终于，不可抑制地破碎了。
黄濑在得知黑子退部之后，不由思考自己是不是也提交退部申请。现在的篮球已经不能让他兴奋，可是提前退部又找不到能够真正投入的事情。他为此而烦恼着。
周六完成了拍摄，黄濑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溜达。明明下午有练习赛，他选择明目张胆地翘掉。百无聊赖的时候连阳光直射脸颊都是懒洋洋的。黄濑对着太阳眨了眨眼睛。
"你果然在这里。"声音传进耳朵，黄濑警觉地坐直了身体，定睛一看，那个人逆光站立在他面前。黄濑的视线越过他的肩膀，再度感觉到阳光会刺眼。
"下午的练习赛不需要队长大人亲自出马？"私下的相处中，黄濑在他面前毫不掩饰不温柔的一面，语气里没有客气的成分。
"如果你想退部，我不会阻拦你。只是，如果你只有这点程度，就太令我失望了。这样的你，永远无法超越大辉。"赤司居高临下地说。
黄濑已经习惯了赤司傲慢的语调，但是这些话语击中了他的想法，他不能装聋作哑。接下来，赤司的话语直接挑动了黄濑的情绪。"想再次见到他吗？那么就来击败我吧。"说完，赤司转身离开了。
望了望赤司的背影，黄濑慢慢跟上去。他不觉痛恨自己身体的先效应，连犹豫的余裕都没有预留。因为对方是赤司吗？
假如是过去的那个他，黄濑会毫不犹豫追随。那么现在呢？黄濑忽然看不清两者内在的区分。完美无缺的他与性格恶劣的他，竟然会看上去像互补的存在。
在十字路口处，赤司停住脚。看似漫不经心地回过头，太阳的光彩照在他脸上，勾勒出浅浅的笑容，这些光彩又一道道逐渐消退。